時代に乗って僕たちは 変わらず愛に生きるだろう *1
- 「你說這個?」 進藤指了指自己的頭髮,得到肯定的點頭後,笑著說:「這個啊……當然是天生的啊!不過你沒見過我的父親,不知道也是正常啦。我遺傳到他的金髮喔。」 「天生的?」塔矢似乎不太相信,眉尖蹙起,「我還說我戴著假髮呢。」 進藤倒是認真起來,「你這個是假髮?欸……難怪髮質看起來很好。」 塔矢推開他試圖勾上髮絲的手,挑了挑眉,語氣頗為無奈,「進藤,有時候我真的懷疑你一個人怎麼活到現在的。」 「什麼?你看不起我嗎?」 「連這麼簡單的謊言都聽不出來,心真的很大啊!」 「你怎麼不說是因為我相信你,開玩笑的人才要負起責任吧!」
眼看兩人原先平和的對話莫名有越來越火爆的趨勢,旁邊酒桌的客人側過頭,小聲問道:「他們怎麼突然吵起來了?」 「你是第一次來吧,」對桌長滿落腮鬍的中年人飲了口酒,舔舔嘴唇,「他們一直都這樣。但別看現在吵到快掀桌的架式,過幾天就沒事了。」 「是啊,上週他們下完棋才吵了一架呢,今天不也坐在一起喝酒了?」與中年人對飲的女子懶懶開口。 「您的威士忌——」老闆走過來,在新客人桌上放下酒杯,「又吵起來啦。」 女子搖了搖玻璃杯,冰塊碰撞出聲響,「嗯。」 她瞥了眼滿臉寫著不可置信的男子,笑吟吟補充,「以前他們兩人還不認識的時候,每次來酒館,就是跟我們這群人下下棋喝喝酒,看起來都沉穩的像個小大人。自從他們認識了以後——老闆可以作證,這間酒館的氣氛,也被他們吵得越來越熱鬧了呢。」 「感情真好啊。」男子感慨,仰頭乾下了威士忌。 「誰跟這傢伙感情好啊!」「我才沒有這麼說過!」 「你說什麼!?」兩人默契十足的瞪向男子,又瞬間轉向對方。 「是啊,感情真好呢。」早已躲去三桌之外的女子與中年人碰了個杯,微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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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館的人生喧鬧如潮水般褪去,粗劣的啤酒味迷失在濃重的血腥味裡。 塔矢飄回遠方的思緒逐漸回籠,他跪坐在地,慢慢攤開手,才發現自己的手上與衣袍上都沾滿了血跡。 他習慣這樣的味道,卻不習慣讓別人的鮮血濺到自己身上——他一向獨來獨往,同伴稀少;身為黑魔法師,戰鬥時往往在敵人尚未近身前就將之殺掉。 ——這次也應該是這樣的,塔矢攤開的手倏地緊握成拳。這次也應該是這樣的! 但為什麼你出現在了這裡?他在內心迷茫追問。 進藤躺在他身前,臉上還帶著一點安撫的笑意。他的右手仍被塔矢握著,卻逐漸變得冰涼。 塔矢第一次發現自己的魔法是如此無能為力,傷勢過重、血流過多,施展的術法像是投石入海,效用甚微。 『沒事的,塔矢……』進藤的臉上鮮有悲傷的情緒,此刻亦同,『我只是有點睏,醒來就沒事啦!』 「騙人。」塔矢咬著牙,低聲道。 起風了,拂過林梢的風捎來雨水的氣味,空氣中的血腥味卻愈發濃郁。 厚重的雲層緩緩壓下,將挺直的脊背一點一點壓折。先行的雨水一滴滴落入塔矢身旁的泥土,連本人都沒有意識到其中參雜著了淚。 他伸手蓋住面前人的眼,世界彷彿在昏暗中屏息以待。 一個吻顫抖地落在冰涼的唇角。大雨瞬時傾瀉,重重落在了他彎下的腰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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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原來你這麼早就偷親過我了喔?」進藤歪頭,露出一個有些欠揍的得意笑容。 塔矢瞪了他一眼,「還敢說?這裡的重點明明是你太胡來了!」 進藤慢慢收起笑。他握了一把黑棋,又讓棋子一顆顆落回碗中,「但是,如果那次我沒趕來……」 「無論是重來的、還是更進一步的可能性,是不是都會被這個世界永遠抹除?」 塔矢看著他,動了動嘴唇,正要說點什麼,進藤卻又先一步搶過話,「怎麼可能呢!就算如此,我也一定、一定,殺下地府都會把你帶回來!」 進藤的笑容明晃晃的,像是一座永恆矗立於濱海的燈塔。 塔矢也跟著笑了。接著傾身拉過他的脖頸。 「……是啊,你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呢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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時光倒流,進藤在遙遠的將來,終於得以從老闆與塔矢的隻言片語中將故事拼湊。 彼時酒館已經打烊,客人在大雨落下前匆匆離去。酒館一樓只剩櫃台仍亮著光,老闆坐在唯一一盞光源旁,握著羽毛筆刷刷算著帳。 門口的風鈴忽然響起。 老闆抬起頭,推了推眼鏡,半晌才認出黑暗中的輪廓,「小亮?怎麼這麼晚才回來,你背著的是……小光?」他擔憂的站起身,「需不需要去叫醫士?」 塔矢的斗篷還滴著水,一張臉隱在兜帽的陰影下,看不分明。 「不用,」他開口時聲音沙啞,「小傷而已,我會治好他的。」 「是、是嗎。」老闆摸摸頭,還是有點放不下心,「我這裡有幾瓶傷藥,需要的話,待會送上去給你?」 塔矢搖了搖頭,「我房裡就有了,謝謝您。明天也請您暫時不要過來打擾,他要養傷,餐點放在門外即可。」 老闆目送塔矢一步步踏上階梯。直到沉重的腳步聲與滴水聲逐漸消失,他才輕輕嘆了口氣。
塔矢執著粉筆的手很穩,無論外頭的風雨再怎麼呼嘯的拍上玻璃窗,他依然跪在地上,一筆一畫描繪出古書裡的禁術。 失傳許久的魔法陣再次現世,但這次只有上天躲在變色的風雲中窺探。塔矢的腦海裡,禁術的圖形隨著現實的筆畫一條一條亮起,即使他當年背得滾瓜爛熟並不是為了今日。 命運向他開了個大玩笑,偏偏又留予他一線希望。 房內僅有的木櫃與床都被推到了牆角,他濕淋淋的斗篷也被扔在窗前。進藤躺在房間的正中心,魔法陣從他身下輻射而出。 大雨不知在何時停歇。塔矢丟開粉筆,跪坐在地,望著窗外的熹微一時恍了神。 這是孤注一擲的拚搏。是不向命運低頭之人一次奮力的掙扎。 他深吸了口氣,站起身時頭還有些暈眩。 「我會把他帶回來的。」他的語氣堅定,眼眸中掙扎了一夜的頹喪、絕望,還有許多難以辨識的情緒,全都融化在清晨的光暈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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鮮血從齒間溢出,即使到了此刻塔矢仍在掙扎。進藤用略勝一籌的體力壓制住他,卻忽然感受到頸邊落下一抹不屬於鮮血的溫熱。 他慢慢抱緊了仍在顫抖的身軀,以不會驚擾到任何人的音量開口,「沒事的,塔矢。」 「你不是怪物……你救了我。」 「上次不也試過了嗎?這麼一點血量,喝不死我啦。」 直到懷中的身軀逐漸恢復平靜,進藤才安撫的摸了摸塔矢的頭,「要是你分一點奮不顧身救我時的勇氣來這裡就好了,你明明知道,我真的不會在意你變成什麼樣子。」 塔矢沉默不語。 進藤太了解他的搭檔兼競爭對手兼愛人了,無非是還放不開,仍在乎自己的形象。 就是因為太了解了,所以此時此刻他難得學會了迂迴。 不能戳到他的痛點。進藤暗自想著。 他放開手,改為握著塔矢的肩,強迫兩人面對著面,互相都能望進彼此的眼裡。 「這次你不應該瞞著我,下次、下下次,未來的無數次……都不要再瞞著我了。」 塔矢避開了他的眼神,抿去嘴角血跡。 「我會擔心。」進藤放緩了語調,摻了些低落進去,「就像我之前差點失去你的時候一樣。」 塔矢猛地一震,終於愣愣地看向他。 「你會害怕,我也會害怕啊……塔矢。」 「嗯。」 「所以答應我吧!」進藤笑著再次抱住他,「你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喔!」 「……好。」塔矢慢慢伸出手,第一次回抱住了對方。
- 「小光跟小亮,最近是不是比較少吵架了?」 上回的新客人一來一往,已成熟客。此時倚在吧檯邊,與老闆閒談。 「有嗎?嗯……這麼一想,好像是啊。」老闆擦著杯子,抬頭思索,「總覺得從那一天以後,就變成這樣了。」 「怎麼樣?」男子困惑。 「現在這樣啊。」老闆拍了拍他的肩膀,「朋友,常在道上走,還是要練一練眼睛。」 「什麼嘛老闆,我可是在虛心向你請教。」 老闆的眼神落回不遠處的兩人身上,沒有接男子的話,而是笑了笑,「他們兩人的感情,真好呢……」 「連這點小事你都沒有注意到?進藤!」 「你憑什麼說我啊,你自己還不是沒有注意到這個『立下』?」 「在那之前,你就已經錯過這邊的『碰』了!」*2 「又來了又來了,才剛說完。」男子搖搖頭。 老闆笑了一聲,不置可否。 剛剛還在被議論的兩人正氣哼哼的指著棋盤,一副又要拚個你死我活的架式。但進藤一抬眼,正巧瞥見塔矢頸間一抹紅痕,氣焰瞬間熄滅,臉頰還漫上不自然的紅暈。 「而且你算算……嗯?怎麼了?」塔矢眼見對手上一秒還在爭執,下一秒忽然乖巧的像是吃錯了藥,不由得順著對方的視線低頭。 其實什麼都看不到,但他在那一瞬間也跟著心領神會了——白皙的臉頰紅起來,連不遠處眼尖的老闆都看的分明。 相對而坐的兩人一時啞火,對視了一眼又互相迅速瞥開。 臉更紅了。 「奇怪,現在不是冬天嗎?」男子疑惑地搓了搓手。 「就叫你多練練看人的眼光。」老闆捲起帳本,不緊不慢的敲了下男子的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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END